戰國策_趙二武靈王平晝閑居評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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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閱典籍:《戰國策》——「戰國策·趙二武靈王平晝閑居」原文
“有高世之功者,必負遺俗之累;有獨知之慮者,必被庶人之怨”。與歷史上的任何變法者一樣,趙武靈王遭遇到保守勢力的激烈反對,保守只在于人們的安于現狀、不思進取和對未來的不安全感,大多數人愿意處在現實的安全狀態之中,而對那些改變、破壞現有格局的人物必定非常的厭惡和痛恨。英雄之異于常人,在于克服了人們的這種短視和惰性,看到了未來的機遇和危機,高瞻遠矚、謀求未來的安全和發展。所以作為英雄,是“論至德者,不和于俗;成大功者,不謀于眾”類型的人物。如果安于現狀、思維和行動受外界環境之制約,那么也就只能淪為庸眾而不自拔、與英雄豪杰無涉了。
“古今不同俗,何古之法?帝王不相襲,何禮之循?”趙武靈王不僅有雄才大略,而且口才出眾、雄辯滔滔、善于析事明理。就如何看待禮法,他提出禮法的目的只是“利其民而厚其國”,古代圣人只是“因其事而制禮”,他向那些反對派指出任何禮法都是特定歷史條件的產物,沒有亙古不變的禮法。禮法的作用也是有條件的,因而也是有限的?!班l異而用變”“事異而處易”,禮法有必要隨著時代的變化發展而改變。趙武靈王不僅闡明了針對禮法的道理和原則,而且通過對形勢的分析,指出變法的迫切性。他首先闡明趙國的周邊形勢和周邊國家軍事力量的特點,然后闡述趙國面對這些國際形勢的應對策略,讓人覺得以趙國當時的狀況是難以應付復雜的軍事斗爭形勢的,因而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必須變革禮法、改革軍制的愿望,這樣,“胡服騎射”的變革觀念也就自然地進入到聽者的頭腦里。
武靈王平晝閑居, 肥義侍坐,曰:“王慮世事之變,權甲兵之用,念簡、襄之跡,計胡、狄之利乎?”王曰:“嗣立不忘先德,君之道也;錯質務明主之長,臣之論也。是以賢君靜而有道民便事之教,動有明古先世之功。為人臣者,窮有弟長辭讓之節,通有補民益主之業。此兩者,君臣之分也。今吾欲繼襄主之業,啟胡、翟之鄉,而卒世不見也。敵弱者,用力少而功多,可以無盡百姓之勞,而享往古之勛。夫有高世之功者,必負遺俗之累;有獨知之慮者,必被庶人之恐。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,而世必議寡人矣?!?/p>
肥義曰:“臣聞之,疑事無功,疑行無名。今王即定負遺俗之慮,殆毋顧天下之議矣。夫論至德者不和于俗,成大功者不謀于眾。昔舜舞有苗,而禹袒入裸國,非以養欲而樂志也,欲以論德而要功也。愚者暗于成事,智者見于未萌,王其遂行之?!蓖踉唬骸肮讶朔且珊?,吾恐天下笑之??穹蛑畼?,知者哀焉;愚者之笑,賢者戚焉。世有順我者,則胡服之功未可知也。雖敺世以笑我,胡地中山吾必有之?!?/p>
王遂胡服。使王孫緤告公子成曰:“寡人胡服,且將以朝,亦欲叔之服之也。家聽于親,國聽于君,古今之公行也。子不反親,臣不逆主,先王之通誼也。今寡人作教易服,而叔不服,吾恐天下議之也。夫制國有常,而利民為本;從政有經,而令行為上。故明德在于論賤,行政在于信貴。今胡服之意,非以養欲而樂志也。事有所出,功有所止。事成功立,然后德且見也。今寡人恐叔逆從政之經,以輔公叔之議。且寡人聞之,事利國者行無邪,因貴戚者名不累。故寡人愿募公叔之義,以成胡服之功。使緤謁之叔,請服焉?!?/p>
公子成再拜曰:“臣固聞王之胡服也,不佞寢疾,不能趨走,是以不先進。王今命之,臣固敢竭其愚忠。臣聞之:中國者,聰明叡知之所居也,萬物財用之所聚也,賢圣之所教也。仁義之所施也,詩書禮樂之所用也,異敏技藝之所試也,遠方之所觀赴也,蠻夷之所義行也。今王釋此,而襲遠方之服,變古之教,易古之道,逆人之心,畔學者,離中國,臣愿大王圖之?!?/p>
使者報王。王曰:“吾固聞叔之病也?!奔粗宄杉?,自請之曰:“夫服者,所以便用也;禮者,所以便事也。是以圣人觀其鄉而順宜,因其事而制禮,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國也。被發文身,錯臂左衽,甌越之民也。黑齒雕題,鯷冠秫縫,大吳之國也。禮服不同,其便一也。是以鄉異而用變,事異而禮易。是故圣人茍可以利其民,不一其用;果可以便其事,不同其禮。儒者一師而禮異,中國同俗而教離,又況山谷之便乎?故去就之變,知者不能一;遠近之服,賢圣不能同。窮鄉多異,曲學多辨。不知而不疑,異于己而不非者,公于求善也。今卿之所言者,俗也。吾之所言者,所以制俗也。今吾國東有河、薄洛之水,與齊、中山同之,而無舟楫之用。自常山以至代、上黨,東有燕、東胡之境,西有樓煩、秦、韓之邊,而無騎射之備。故寡人且聚舟楫之用,求水居之民,以守河、薄洛之水;變服騎射,以備其參胡、樓煩、秦、韓之邊。且昔者簡主不塞晉陽,以及上黨,而襄王兼戎取代,以攘諸胡,此愚知之所明也。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,侵掠吾地,系累吾民,引水圍鄗,非社稷之神靈,即鄗幾不守。先王忿之,其怨未能報也。今騎射之服,近可以備上黨之形,遠可以報中山之怨。而叔也順中國之俗以逆簡、襄之意,惡變服之名而忘國事之恥,非寡人所望于子!”
公子成再拜稽首曰:“臣愚不達于王之議,敢道世俗之間。今欲斷簡、襄之意,以順先王之志,臣敢不聽令。”再拜,乃賜胡服。
趙文進諫曰:“農夫勞而君子養焉,政之經也。愚者陳意而知者論焉,教之道也。臣無隱忠,君無蔽言,國之祿也。臣雖愚,愿竭其忠。”王曰:“慮無惡擾,忠無過罪,子其言乎?!壁w文曰:“當世輔俗,古之道也。衣服有常,禮之制也。修法無愆,民之職也。三者,先圣之所以教。今君釋此,而襲遠方之服,變教之古,易古之道,故臣愿王之圖之?!?/p>
王曰:“子言世俗之間。常民溺于習俗,學者沉于所聞。此兩者,所以成官而順政也,非所以觀遠而論始也。且夫三代不同服而王,五伯不同教而政。知者作教,而愚者制焉。賢者議俗,不肖者拘焉。夫制于服之民。不足與論心;拘于俗之眾,不足與致意。故勢與俗化,而禮與變俱,圣人之道也。承教而動,循法無私,民之職也。知學之人,能與聞遷,達于禮之變,能與時化。故為己者不待人,制今者不法古,子其釋之。”
趙造諫曰:“隱忠不竭,奸之屬也。以私誣國,賊之類也。犯奸者身死,賤國者族宗。反此兩者,先圣之明刑,臣下之大罪也。臣雖愚,愿盡其忠,無遁其死?!蓖跞眨骸敖咭獠恢M,忠也。上無蔽言,明也。忠不辟危,明不距人。子其言乎?!?/p>
趙造曰:“臣聞之,圣人不易民而教,知者不變俗而動。因民而教者,不勞而成功;據俗而動者,慮徑而易見也。今王易初不循俗,胡服不顧世,非所以教民而成禮也。且服奇者志淫,俗辟者亂民。是以蒞國者不襲奇辟之服,中國不近蠻夷之行,非所以教民而成禮者也。且循法無過,修禮無邪,臣愿王之圖之。”
王曰:“古今不同俗,何古之法?帝王不相襲,何禮之循?宓戲、神農教而不誅,黃帝、堯、舜誅而不怒。及至三王,觀時而制法,因事而制禮,法度制令,各順其宜;衣服器械,各便其用。故禮世不必一其道,便國不必法古。圣人之興也,不相襲而王。夏、殷之衰也,不易禮而滅。然則反古未可非,而循禮未足多也。且服奇而志淫,是鄒、魯無奇行也;俗辟而民易,是吳、越無俊民也。是以圣人利身之謂服,便事之謂教,進退之謂節,衣服之制,所以齊常民,非所以論賢者也。故圣與俗流,賢與變俱。諺曰:‘以書為御者,不盡于馬之情。以古制今者,不達于事之變?!恃ㄖΓ蛔阋愿呤?;法古之學,不足以制今。子其勿反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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